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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○一八和二○一九年交匯之際,可以說是本港粵劇界罕見的一個「高峰期」:恍如牛郎織女一年一相逢的「阿刨」龍劍笙遠自溫哥華回港會戲迷,在演藝學院一錘鑼鼓跨年演出十六場《蝶影紅梨記》;緊接着,由仙姐督導的寶珠姐與「阿嗲」梅雪詩將在西九戲曲中心上演《再世紅梅記》,兩個演出均掀起一陣撲票熱潮。
當然,在這兩大盛事之間,便是西九文化區戲曲中心的隆重開幕,先是由「阿姐」汪明荃率「八和」子弟上演開台例戲及連場免費戲,到本月二十日便是第一台正式演出《再世紅梅記》登場。
一則以喜一則以憂
而在此期間,尖沙咀香港文化中心、高山劇場、新光戲院及各區會堂仍持續有粵劇演出,鑼鼓聲響遍全港。
然而,「班霸」登場、「西九」開幕,眼前農曆新年將至又是粵劇演出最旺場的日子,過年睇大戲仍是不少中老年一輩市民的習慣,但對了解情況的戲迷來說,心情仍只能夠是「一則以喜、一則以憂」而已,未能為眼前的一片繁榮而感到太大的欣喜。
龍劍笙的《蝶影》,演出是成功的。數年前,班主丘亞葵憑着一股「傻勁」,遠赴溫哥華,說動了「阿刨」重上舞台回港演出。VIGO對戲曲是有心和有熱情的,但到底並非「班政」出身,初期搞的「一生配兩旦、一晚演兩戲」,上半場《牡丹亭》、下半場《紫釵記》,由新進花旦鄭雅琪與李沛妍兩人隔晚上下半場輪流上陣,不僅把個龍劍笙累得暈頭轉向,就是睇戲的觀眾也覺得很不習慣,更未能達到培植新人的目的,不少觀眾只以「肥啲嗰個」或「瘦啲嗰個」來區分兩個花旦,相當「搞笑」。
今次推出《蝶影》,重回一生一旦的傳統配搭,丘亞葵最終從善如流,雖然難免令沛妍感到失落,但從演出效果而言,證明回復正軌是正確的。鄭雅琪本身有不錯的功底和條件,樣靚、聲好,而且有悟性,在「刨姐」的悉心指導下,在台上的謝素秋是「對辦」的,較之前的演出有明顯的進步,主要是感情放得開、入到戲,唱腔、台步、水袖也見功力,未來只要在「穩重」二字上再多下功夫,避免給人「滾水淥腳」般的感覺,這次演出之後「正印花旦」的位子是坐穩了的。
而無可置疑,整場「蝶影」演出,「靈魂」就是龍劍笙一個人,只要是趙汝洲上場,成台戲立刻就「生」了起來,唱做節奏明快了、感情交流強烈了,就是鑼鼓也顯得分外有精神。當然,說成場演出就看「阿刨」一個人,說法似乎不太公道,但如果反過來說,台上的趙汝洲不是「阿刨」,而是換了另一位文武生來演,效果又會如何呢?答案顯然是兩回事。
今日出現在觀眾眼前的龍劍笙,「張狂」之氣大減,多了幾分沉穩與老練,表演不追求劇場效果,更着重的是刻畫人物,感情演出是已臻「化境」了。「阿刨」能有今天的成就,決非偶然,除了恩師任、白多年的教導外,「阿刨」本人對藝術一絲不苟、精益求精的態度是更大的關鍵。
就以此次《蝶影》的演出來說,人人都知道,「賣」的就是一個龍劍笙,全台戲名氣最大、資格最老、唱做最精的也是一個龍劍笙,用句俗話來說,「綁埋一隻手」用半力也已經「殺曬
」。但事實卻是,一個晚上三個半小時,演得最投入、最賣力、最認真的那位恰恰就是龍劍笙,她不僅自己落足全力,看得出她還在盡力帶動對手入戲和帶動成台戲的演出,那種敬業樂業和認真負責的精神實在值得敬佩和令人感動,也不枉兩位師父的提攜和「刨姐」自己說的華光先師「賞飯吃」。
不過,眼前越是看「阿刨」在台上光芒四射、得心應手,就越是令人難掩心中那份不安與惆悵。龍劍笙自踏入任白師門、「雛鳳」嶄露頭角,到後來大紅大紫,距今已經是四、五十年前的事了,但半個世紀後的今天,舞台上的「阿刨」仍是誰與爭鋒,這到底是值得高興還是感嘆的事?任、白、波、四叔等名師名角和唐滌生劇本更何處尋覓?當年雛鳳已變「老鳳」,「阿刨」、「阿嗲」又還能再演幾年?
應設機制培養新秀
當然,粵劇界的現狀和前景也未必就如此暗淡和悲觀,近年也的確湧現了一批質素不錯的新人,如鄭雅琪、李沛妍、謝曉瑩、王潔清等一批新進花旦以及更新一點的林穎施,文武生也有藍天佑、宋洪波、譚穎倫、王志良等人,只要有更多演出機會和名師指點,未來是可以有更佳表現的。目前關鍵是這批新人千萬不能自滿,要更好向前輩學習,努力提高自己的表演能力和文化素養,須知道藝術上的成功是絕無僥幸和捷徑的。
而另一方面,在新人成長的同時,更重要的是整套戲曲演出機制,包括特區政府的文化政策、演藝學院與八和會館的人才培訓,以及演出場地、宣傳介紹、走入校園等方面,都必須要全面的開展和配合,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否則,空有西九戲曲中心這樣殿堂級的場地,卻無殿堂級的演出、殿堂級的效應,能不使人徒呼奈何?
事實是正如前面所述,眼前粵劇界已有一批新秀開始冒起,而且具備發展潛力,但問題是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機制去幫助他們提高和成長,不少新人只是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地在台上「賣藝」,靠自己的摸索和積累經驗去慢慢提高。粵劇界過去門戶之見、不肯教人的陳規陋習今天已改變不少,但要老一輩肯「出手」教新人以至傾囊相授,在金錢和物質上必須要有一定的回報,令他們生活有着落、無後顧之憂,也感受到被尊重,才會有好的效果。
這一藝術上的傳承工作,很難叫新人們自己去承擔,必須要由特區政府相關部門擬定計劃、給予資助,八和會館和演藝學院具體執行,組織已經上台的新人分期分批集中排戲和提高,在停演的日子可以領取生活津貼。師資方面,本港仍有一批健在的中老年粵劇藝人,他們當年未必是獨當一面的大老倌,但舞台經驗豐富,知道成台戲的「來龍去脈」,包括角色應該怎樣演和「關節」在那裏,可以起到提點的作用。而一批仍活躍在舞台上的大老倌如阮兆輝、尤聲普、羅家英、李龍、龍貫天和南鳳、尹飛燕、陳嘉鳴等,也應逐步以課徒授藝來取代商業演出,傳、幫、帶的貢獻會比自己登台更大。
提個大膽的建議,「阿刨」今、明年如果再回港演出,戲迷當然歡迎和照樣「搶飛」,但「刨姐」假如能有計劃地安排一些傳承工作,選擇幾位新進生旦中的可造之材,具體指導他們排演師父任白的「戲寶」,就如指導鄭雅琪、李沛妍般「手把手」的教導,那就真要說一句「功德無量」,也不枉恩師當年的悉心栽培和戲迷的長期愛護。當然,師門規矩森嚴,但為了粵劇藝術的承傳和發揚,只要是出諸公心、不圖私利,相信是會得到各方理解和支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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